11月

他們一前一後終於爬上了鎮裡的小山丘,
看著河面燈光的倒影,緊緊地握著彼此的手

他說 我們小時候的家就在河的另一頭
那邊現在蓋起了高樓 再過去一點是高速公路
開車1個小時可以到達這裡最大的都市

他用力的握緊,她的手都痛
那天晚上括起了強風,夜裡雲被吹散四處
灰色的天空裡有很多星星, 而木製的長椅卻很冰冷,
接近零度的天氣,他們肩併著肩抬起頭 後來卻沈默不語


誰也不知道到底該不該開口
也許近代或說現代的關係 就是這麼一回事而已

20131025

快要忘記那樣的問題
et alors, on est ensemble?

湖面上閃亮的波光
清晨窗外的濃霧
蘋果切開時的純粹的顏色
打開的可樂冒出泡沫
丟入熱咖啡的方糖七秒鐘之後

都會變成一縷煙
分子離子消散無蹤

還掩著嘴說話,閉著眼睛笑著
紫色的窗簾,床鋪的凹洞
難道所感受到的都不是真的
解不開方程式
也無從找起答案

跑起步來,晚風撕碎所有在耳邊縈繞的聲音
on est ensemble,
je t'aime bien,
je t'embrasse, bisous
on va se voir très bientôt

戀愛的速度趕不上忘記的速度
就算不夠喜歡也已盡力的幻想過未來
還在腦海裡的一艘小船編織著劃過新的地圖
當那天醒來,還沒睜開眼時出現的是別張臉
在黑暗中伸出手來 還有一道柔軟的光
卻覺得另一種深度的哀傷 軟土深掘

關上抽屜 闔起書本 穿上外套 提起細軟
他套上一雙老舊的皮鞋 直感很好
踩在柔軟的地毯上 慢慢地走了出去

慢跑

沒有星星的夜晚 月亮在雲的後面
空氣很安靜, 除了自己的呼吸
腳步聲反而薄弱
速度 冷空氣 速度 冷空氣
都掏空了
而他說過的話 都會過去
停下來喘著氣 搭著肩膀
沒有隻字片語的微笑

不該出現的挫敗感

聽著情人熟睡穩定的鼻息,小敏突然有種挫敗感,她正隨意瀏覽著網頁,無意間看過去心動過對象的個人網頁,信手捻來,她知道他來自良好的家庭。

初見面的時候,小敏快步地走,對方已在咖啡店前面等待,他抽著菸,身高不高,背著一個米色的帆布袋,小敏向他打了招呼,然後不經思考的掏出自己的涼菸,對方有點驚訝,但立即伸手點起火,他們在快下雪的季節認識。

第一次有人問小敏人生最後的目標是甚麼？
這不是小時候作文的題目,關於未來的夢想,未來的職業,他換過許多,想成為服裝設計師,想擁有一間民宿,甚至只想成為上班族期待年假並規規矩矩的過一生。小敏想了很多,但都早已成為過去,現在擁有的,也是最後的,過了了申請大學的年紀後，卻沒有人再問起。對方想有一間學校,在第三大的城市裡。小敏瞇起雙眼,欣賞並咀嚼著他說「不是現在,也許是50歲的時候。」的神情。

他們在地鐵站分離,兩人站在對向的月台上,開朗地揮了揮手道別。小敏坐上車後,一直在想著甚麼樣的家庭能一起抽煙,父親在陽台,母親在沙發,而他在房間裡。她綺想了很多不同的場景,如同除夕團員的時候,父母親相互用煙頭點菸的樣子,兒子一邊填滿桌上玻璃杯的紅酒一邊吐出一口白菸,fantasy


情人翻了身,小敏轉頭看了情人熟睡的模樣,到底還是來自不同的國家,不同的文化,說著不同的語言,小敏伸手撥亂情人捲曲的棕髮,看著情人的臉龐,小敏問了好多無聲的問題
「你吃過那間牛肉麵嗎？裡面有一個金髮碧眼的外國店員講中文點餐。」
「你喜歡喝那間飲料店的甚麼飲料？我有一個同學每次都點紅茶拿鐵然後每次都後悔。」「你去過那裡玩嗎？我記得小時候去的時候有好多好多的小螃蟹。」
不該出現的挫敗感再度湧起,她突然很想哭,淚水浸溼眼框,而熟睡的情人永遠不知道為什麼。

210613

穿著皮鞋打著拍子
包裹在完整的黑色裡
隨音樂搖搖頭 睫毛看著指揮
因為角度而揚起的嘴角
起了疙瘩 差點感動的掉下眼淚

22.

梨窩,虎牙,淺淺的眼袋
低著頭的笑的樣子像是在演戲
但總是有人自甘墮落的掉入旋渦

分心 崇拜 行李 黑色的長褲 還有紮好的鞋帶
揹著背包 放在腿上的電腦
慌張奔走的樣子 販賣機前選擇的蘋果汁
我甚至不知道他喜不喜歡喝咖啡

幻想組成的淺綠色的模樣
瞳孔的顏色
少成年的稚氣未脫

這些這一切
在深沉未定調的藍色宇宙光譜裡
牛奶潑灑 碎石脫落
plus jamais

21.

他低著頭,書寫的樣子,手腕很彎，他的字體歪歪斜斜的，塞滿在兩條淺色的灰線裡，三點的陽光從大窗外閃過窗簾撒在他桌上，他的眼睫毛跟頭髮一樣都是金色的，雖然不是淡金色，但比咖啡色還淺，稱不上是棕色。他思考的時候嘴巴會微微的張開，講話時嘴型不多變，但聲音卻意外的大聲，也許是因為口音的關係，他捲舌總是特別的用心。他的皮膚很白，仔細看過會發現他脖子上有一點微小過敏般的紅點，在右邊，他鬢角很短，所以耳朵明顯的露出。他總穿襯衫或普通的Ｔ恤，與他的年齡一樣年輕。而其實他的側面比正面好看。

éphémère

他總在寫完劇本的清晨
去巷尾的便利超商
穿著邋遢的睡衣踩著拖鞋
有時候兩隻腳穿的還不同顏色
他會先在店門口完抽一隻菸再進去

打著夜班的店員叫做Luc
染著金色的頭髮
其實髮根的部份已經長出黑髮
尾端的黑色讓他看起來有點笨拙
不過他的左手臂刺了許多刺青
他轉身幫客人拿菸時
伸高的手臂，這時纔會露出來

他跟Luc一個禮拜會見五次面
兩天沒見面
不是Luc沒班就是他寫劇本寫到睡著

那一天他到便利商店的時候
Luc正站在門口嘴裡刁著一隻Daviddoff
他走到Luc的身邊掏出自己的菸卻找不著打火機
Luc伸手幫他點火
他熬夜長出的鬍渣碰到Luc的手指頭
輕輕的 癢癢的 不著痕跡
兩個人都沒講話 只是靜靜的吐出一口又一口的白菸


他想起他們第一次對話的時候
那時他正在寫一個關於道上人事的劇本
Luc的刺青 引起他的興趣
他想開口問他 但Luc的金髮讓他怯步
結賬的時候
他把兩顆茶葉蛋放在櫃台
然後要了一包Daviddoff
Luc轉身取菸 他端詳著他露出的刺青圖案
發現除了圖騰外，還有條碼，跟一些看起來像法文的字跡

『大衛朵夫沒了』

請別在今夜回答

她的父親過世之後，請假了兩個禮拜
兩個月前我們才剛認識，在他打工的地方。

於是他開始寫信，一封又一封
寫完之後馬上放入信封裡黏上封口
新年的開始，郵票郵資跟著調漲
他再也負擔不起，微薄的薪資趕不上他書寫的速度
那如同在自己國家買超商咖啡的價錢
換得小小一塊，彩色的矩形
他在心裡偷偷期願，一杯子的咖啡因，就抽一根菸


他發現她與兩週前沒什麼太大的改變
頭髮的長度，說話的聲音
她走近他旁邊問安的時候，尾端喉音的顫抖
似乎比以前更用力，
他在尋找適合的字句回話時片刻的沈默
後來聽見她輕輕的說：謝謝你的信


他還沒找到該說甚麼安慰的話
她接著開口：
其實大部份的時候我都不同意你



想起以前說過的無數的謊話
有目的沒目地的都好
吃著海藻口味的蘇打餅喝著熱茶
看著書 畫著五顏六色底線
眼睛進 腦袋出 等著手機響

時代

偶而在想
如果這樣的羅曼史發生在現在
故事的結局還是一樣嗎

相隔兩地的戀人
慢慢減少的信件往返
誤會冰釋時留下的眼淚
距離產生的時間差
印象留在好幾個月前
見面的那一刻激動的擁抱
手碰到對方已經長得超過肩膀的髮尾
手指與心臟都微微顫抖著
埋在頸窩的表情很潮濕
用連自己都差點認不出聲音說著

『我好想你』類似的字句
被鼻音給撕得斷斷續續


關於時代
戀人間的敬語變成親暱的玩笑
室內禁煙，畫面裡跟著禁煙

也無法再出現
他在酒吧二樓的樓梯邊
吐出一口白菸在扯著嘴角對著她笑

非得要看著手錶，喝完第四杯咖啡
才放棄等待，準備簽帳離開

其實有時也很想回到那樣的時代
沒有筆記型電腦
像自戕的她一樣寫下一封又 一封的信
聽懂電視裡政治人物的辯論
在聚會中和新的朋友跳舞
爽快的說：J'arrive pas
但早以超越我們能夠做到得範圍